憂月耳畔忽然傳來舟央熟悉的聲音：“憂月，明日午時黎淵一見。”

不知過了多久，憂月迷迷糊糊恢覆了意識。卻又猛地想起舟央的事，耳畔彌久不散的聲音告訴憂月，舟央暫時沒有危險，他約自己明日午時去黎淵見面。只不過，他用的是千裏傳音之術，那會不會那個人不是舟央，而是鵬鉞或是別的什麽人。

畢竟身在虎穴，不得不防。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個人一定在魔界而且十分了解舟央，才可以模仿舟央的聲音給自己千裏傳音。

憂月看著殿中群臣一個個向無界跪拜行禮，喚他君上，鵬鉞也成了魔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手裏握著至高無上的權利。不過唯一讓憂月心中稍許欣慰的是她知道魔界的機密，關於煉魂海，甚至關於移天令的機密全部都在鵬鉞的手中，只是他還遠遠沒有那個能力操縱這個機密。而無界也不會讓他擁有那個能力，鵬鉞唯一依賴的東西也不會輕易告訴無界。

憂月突然想起爺爺，記得他生前曾說，五十年內三界將會有一場大劫，至於能否度過，沒有人可以預估。

憂月低垂著眼瞼，爺爺生平嚴謹，不喜歡犯錯，怎麽竟妄下了這麽個結論。三界中尚無一人知曉移天令的蹤跡，而操縱移天令的機密也似乎要從此永遠掩埋於世，那場所謂的浩劫遑論五十年，就是五萬年也不見得會發生。

次日午時，憂月得了個機會趁無界沒註意溜了出來，獨自一人匆匆趕到黎淵。

她雖知道這個約可能是什麽人設的陷阱，但是舟央幾次三番有恩於她，要她扔下他不管，她做不到。

依舊是三年前的樣子，自己打破了結界後又被淵靈公子及時封了起來，黎淵中的生靈萬物不曾有一絲洩露出來，看似陡峭的懸崖邊卻讓憂月心中有著不知名的安全感。

以現在的修為，即便她掉下了黎淵，也能在沒有喪失理智的情況下打破結界逃出來，甚至還能放出許多罪人，為禍三界。

憂月心裏冷哼了一下，三界蒼生，三界蒼生幾時善待過自己。她不是無塵，不是爺爺，沒有那樣的胸懷去考慮這世間所有人，她會考慮的，只有對她重要的人。

正發著呆，突然看到眼前一個白影掠過，舟央見她不知想什麽出了神便拂了一下袖子。

“舟央！”憂月臉上是控制不住的驚喜之色，話說出口後才發覺自己的反應太過激動。

和往日不同的是，舟央沒有再溫和恭敬地向憂月行禮叫她公主，而是投來一個極炯熱的目光，伸出手來欲將將憂月拉入懷中。

憂月很快看出了舟央情緒的不對勁，向後退了一小退，開口道：“你沒事便好，約我在此相見可是有什麽要緊事麽？你以前幫過我不少，也該到了我幫你什麽些的時候了。”

舟央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意，但很快，恢覆了一般的神情，道：“憂月——你就這麽按著我說的地點赴約，不怕這是個陷阱嗎？”

“我知道，但那也只是可能。看，如果我沒來，你不就要不安心了。”

憂月沒想到，這話一說完，舟央的一雙眸子便仿佛恢覆了所有的生機一般，將憂月的右手有力地拉住，溫柔入骨的聲音說道：“憂月，其實我的一顆真心早已經一分不剩的飛到了你那兒。我愛你，本來我以為你不會接受我，可是事實證明你的心中有我，否則你不會在這個時候還毫不顧忌的來赴約。我知道，我們二人遠走高飛吧，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再不理這三界紛亂的一切，好嗎？”

憂月頭一回見舟央這個模樣，是時間改變了他還是一直都是自己不夠細心沒有發現他是這樣一個舟央呢？

如果說無塵會讓自己心疼的話，舟央卻只會讓她心酸，而此刻那個一直以來不卑不亢的舟央以這樣一種身份這樣一種語氣像自己表明藏在心中的心意，大概她也只能心累了。

“舟央，從前的你不是這個樣子。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個大哥哥，是一個無論什麽時候都有勇有謀的大英雄。我承認，曾經我依賴過你，有你在我總是會感到安心很多，就好像什麽事都不用害怕、不用擔心了。遠走高飛，這樣的詞不是只有我這種一無所有的人才會想到的嗎？你還有你的理想、你的抱負，你還有你苦心經營了那麽多年的魔界，你怎麽可以放棄？”

舟央沒有想過憂月會這麽了解自己，第一次一直牢牢藏在心裏的秘密被□□裸地展現了出來，那些自己也未認真看清的秘密，舟央將頭微垂著。憂月的確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子，只是他相信他愛上她是命中註定的，他們也是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相守的人。

“是，我承認，曾經的我視前途命運為生命，沒有什麽可以阻擋我想要的進取。可是，那只是曾經。憂月你知道嗎，是你，就是你讓我改變了，你讓我找到一樣比成功更能讓我快樂的事情，那就是守護你。與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充滿了生命的歡愉，我不像從前一樣只有一張永遠冷峻的臉，永遠只知道沒有終點的前進。那樣太傻了，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下，因為對我而言再也沒有什麽比你更珍貴的東西了。”

憂月一直認真聽著舟央說話，她明白哪怕舟央的外表再如何堅不可摧，內心也會有從來不肯輕易讓他人發現的一面，按照憂月的理解，這便是那脆弱的一面。憂月不知為何，突然心中一絲酸澀劃過，竟有同時天涯淪落人之感。他像自己一樣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和自己一樣滿心的苦水沒有地方可以倒……

憂月頭一次見舟央雙眉緊鎖著，她知道他內心正痛苦地掙紮著。憂月突然張開左手手臂，將半個身體側靠在舟央身上，左手手臂輕輕環繞著舟央的後背，像是相互困難中的人相互取暖。

“舟央，我理解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不過你不要抱什麽希望，等我為爺爺報了仇，等我查明了自己的身世，還有我要見一個人。如果一切還是像現在這樣，沒有人願意要我，我便跟你走……”憂月說著說著眼角便溢出了淚水，她明白自己的身世絕不簡單，魅族是什麽，就是比魔還要可怕的東西，無塵怎麽還會娶自己為妻，即便他會，碧海九天上的人也不會同意。她將頭靠到舟央肩頭上，試圖止住眼角的淚水。

此時的她，不過是一時動容，兼之為了應付舟央隨口說的一句話。只是，憂月沒有想到，這樣隨口一句話，卻同時被兩個男人當了真。

“舟央——”隔著風不遠處傳來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嚇得憂月整個身子一抖，也不顧臉上的淚痕趕緊推開了舟央。

果然，遠處微風中那個衣袂飛揚的白衣男子便是她日日牽掛的無塵。

若不是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有怎樣一個痛苦降臨，淚水早已決堤。

讓她猝不及防的是舟央的臉上瞬間掛滿了幸福的笑容，極快的速度一把將自己重新拉入懷中，如剛才一般的姿勢抱著自己。只是這次摟得不留一絲餘地，沒有她反抗的可能。

憂月手臂被舟央勒的生疼，想想無塵還在一邊便顧不得許多使了個法訣彈開了舟央的手，忍著痛飛快的朝無塵跑去。

像她最害怕發生的一樣，無塵再沒有像往常一樣朝自己微微的淺笑，他直接略過了像個孩子一般飛奔而來的自己，朝舟央走去。

憂月一個人站在風中，孤零零空落落，自尊被掃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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